“雪亮工程”：借你慧眼，也别忘擦亮双眼

　　在全面依法治国的大背景下，在建设法治国家、法治政府、法治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中，政法工作者希望借助“雪亮工程”等智慧项目，把自己从日常事务中解放出来，实现人力资源从前端操作环节向后道管理环节的转移。但智慧政法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完全放手，相反，它要求我们撸起袖子，加倍努力，为实现机器智能和人类智慧的有机统一而不懈奋斗。

　　关键词：“雪亮工程”；智慧政法；维修保养

　　2015年5月，一名男子在郴州市收治中心离奇死亡，头部有多处淤伤，死者家属要求观看监控录像，却被告知：“由于电力系统损坏，无法恢复数据”，而缺失的数据恰好就是事发当日的。2016年5月，中国人民大学硕士生雷洋不治身亡，根据通报，涉嫌嫖娼的他是在被带回审查途中突发疾病，而由于关键位置的摄像头损坏，真相已无从查证。同年5月，广州一男子在游泳时猝死，对于家属调取现场监控视频的要求,泳池管理人回应：很不凑巧,就在当天，4个摄像头全坏了。

　　都是死因不明的突然离世，都是在监控“眼皮子”底下发生，本可以调取录像一目了然，然而不是数据丢失就是设备故障，似乎每到关键时刻，监控都会“及时”的坏掉。这不仅给真相的探究蒙上一层迷雾，更严重的是给公众造成一种刻意隐瞒、欲盖弥彰的印象。加之舆论往往借机炒作，把“数据缺失”和“另有隐情”划上等号，将“设备损坏”与“掩盖事实”混为一谈，久而久之，没问题的也变成有问题了。真相因之不彰，群众见之义愤，政府为之蒙冤。陈旧老化、疏于管理，动不动坏掉、时不时断电的监控还不如没有，因为每一个坏掉的摄像头背后，都埋着一颗随时可能破坏政府公信力，制造“塔西佗陷阱”的定时炸弹。

　　近年来，街头巷尾、房前屋后，安装在我们周遭的监控探头越来越多。这不是坏事，因为它们的出现，对于强化社区治理、实施动态监管、震慑违法犯罪，保护我们每个人的安全，规范我们每个人的行为，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“天网工程”疏而不漏，大大提高了刑事案件的侦破率，让犯罪分子无处遁形。“雪亮工程”如火如荼，力图将监控网络深入社区农村，逐步形成群众性治安防控体系，对解决部分偏远地区的“空心化”问题，保护留守老人和儿童的生命财产安全，作用尤其显著。但与此同时，我们也应该清醒地看到，以现阶段的探头数量，尚难保证正常运行，待到“雪亮工程”全面覆盖，监控遍布田间地头的时候，谁能确保如此众多的设备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？它们会不会也像“雷洋事件”、“红黄蓝事件”中的监控一样成为“猪队友”？要避免这种情况，就必须注重实效，树立规矩，解放思想，转变观念。

　　首先，要对智慧政法工程进行全方位评价：一款智慧产品的好坏，不光取决于其本身的质量，还取决于其维护、保养的水平。就拿摄像头来说，群众最关心的不是它采用了什么成像技术，拥有多少像素，而在于关键时刻它在不在拍，要回看的时候能不能放得出来。上文提到的案例中，郴州市收治中心的监控系统总耗资高达一百余万，不可谓不先进，然而那24小时的空白不仅让这一百多万打了水漂，还起到了反效果。因此，智慧政法产品在研发初期，就要综合考虑使用实效、容错系数、故障频率、产品寿命等问题，首先保证“能用”，然后才是“好用”。以“雪亮工程”中的摄像设备为例，不妨结合使用地区的具体特点，适当调整软硬件配置。比如有些偏远农村沙尘天气多，电力输送不稳定，路途遥远、维修不便，那么就应当配置防尘网、应急电源、备用零件等，尽可能提高系统的防护性、适应性和稳定性。可以采用通用性强、方便替换的标准化零部件，以降低维护难度，缩短维修工期。厂家既要做好设备的初始安装，也要定期提供检查、调试、维修、保养服务。监控探头作为24小时不间断运作的易耗品，故障率高，报废期短。以苏州商品房小区安装的技防设备为例，在维护保养比较到位的前提下，监控探头大多也只能使用三年左右，管理不到位的，连一年都撑不到。从这种意义上说，“雪亮工程”成败与否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不能提供持续、有效的管理。“一拥而上，到处安装，不管不问，自生自灭”的老模式只会带来“其兴也勃焉，其亡也忽焉”的必然结局。这就要求政府相关部门在招标采购的过程中对工程进行全面评估，不能“唯报价论”、“唯性能论”，还要重点关注投标人能否提供长期、及时的保修服务。与其说政府买的是优质产品，不如说买的是有效服务。因为群众需要的，绝不仅仅是一个个科技感十足的摄像头，还是一双双怒目圆睁、片刻不眨的眼睛，这就需要时不时去关注它们有没有分神，在不在打盹。

　　其次，要建立智慧政法相关配套制度：一是预算投入机制。有些地方在招标采购时，只编制产品预算，完全没有考虑到维护费用，一旦设备出现损坏，没有资金进行修理，必须重做预算，周期过长，从而产生真空期。在编制预算时，应当留出相当一部分维修资金专款专用。也可以在与供货单位签订采购合同的同时签订长期保修合同，因为大多数政府部门没有自己的专业技术团队，采用“谁提供，谁维护”的模式更具可行性。二是值班运维机制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恐怖主义法》第三十二条第三款规定：“……应当建立公共安全视频图像信息系统值班监看、信息保存使用、运行维护管理制度，保障相关系统整正常运行……”急需依法出台智慧政法产品的使用、保管、检查、报修制度，建立设备维护日志，记录值班交班台账，实行痕迹管理，落实职责到人。三是监督问责机制。泳池猝死事件中，家属愤怒地表示：一句“监控坏了”就完了？相关人员要不要问责？没错，一出事就以“监控坏了”为由来搪塞，一推了之，万事大吉，似乎“监控坏了”四个字是包治百病的万能良药。表面看是偶发故障，其实存在着必然性；表面看是归咎于客观原因，其实体现了少数人长期以来对群众安危、百姓死活的漠视。前不久一篇《北京南站，缘何变成北京“难”站》的文章刷爆了朋友圈——火车站的广告牌每天更新，摄像头坏了却几个月没人管，折射出某些管理、监督部门扭曲的价值观：把金钱置于首位，却将群众的利益诉求抛之脑后。设备难免出现老化、损坏，这是可以理解的，但明知坏了，不及时维修，而是听之任之，一副“与我何干”的架势，这种不作为、慢作为的官老爷作风是老百姓最不能容忍的。应当引以为戒，对于没有及时发现、上报设备故障，未按时进行修理、调试，造成不良后果的，必须严肃追责。假设有了以上这些规章制度，那么前文中的收治中心人员、小区保安、泳池管理员会不会认真一些、负责一些，或许就能及时发现监控设备存在的问题，像吸毒猝死案、雷洋猝死案、泳池猝死案等等，也许就都能还原出事实真相，给公众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，也还政府有关部门一个清白。

　　最后，要树立正确的“智慧政法观”。随着互联网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技术的普遍运用，“智慧政府”、“智慧医疗”、“智慧校园”接踵而至，方兴未艾，各行各业都在尝试用机器智慧代替传统人工，实现产业形态的智能化升级。“智慧政法”也在这股时代的洪流中应运而生，其实质在于：通过智能科技的运用，把政法工作者从繁复冗杂的基础事务中解放出来，实现人力资源从前端操作环节向后道管理环节的转移，从而提高政法工作的效率和质量。“雪亮工程”就是要用一个个不知疲倦的监控探头代替蹲点民警、街头便衣、小区保安、村镇干部疲惫的双眼，用大容量存储硬盘代替管理员手中厚厚的档案材料，用实时互联的信息网路代替政法干部、热心群众脚下长长的马路。但智慧从不是偷懒的借口，相反，它总是和“勤劳勇敢”一词一起出现。不可否认，摄像头与人眼相比具备全天候、大视角、精准识别、精确还原等优点，有“机智过人”的一面；但也受到电力状况、网络环境、存储空间、使用年限等因素的制约，有“技不如人”的地方。所以必须树立正确的“智慧政法观”，在大胆建设智慧工程的同时，坚持政法工作“以人为本”的价值追求，保持政法干部勤勉务实的优良作风，用人类的辛勤劳动为机器的平稳运转保驾护航，最终实现“机智”和“人智”的有机统一。

　　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，但前提是要时时擦亮，因为视力再好，一旦蒙上眼睛，什么也看不见。

作者：马啸

编辑：广汉